天堂往左，牛背山往右。

沧海一声笑 · 发表于 2015-3-5 10: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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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当初，有四个人，一说是老兵，一说是土匪，来到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所在，也不知道干了些啥，于是这儿就有了一个名字，叫“四人同”，乃“四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意耳。

若真为匪，这哥儿几个也是够笨的。他们把抢人这项技术活变成了力气活，很难想象，就算打家劫舍得了些金银细软，他们费尽老力爬山涉水搬到这山上来干啥？莫非是等待马云开通货到付款？

但若为贼，这哥儿几个绝对算得上是雅贼。至少他们用一个狗屁不通的传说贡献了一个另类的地名，而这个地名，必将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和长久的往后，扎根于很多人的心中和梦里，成为幻境，成为梦靥。

一座山，正在华丽丽地转身。

惊鸿一瞥，我看见飞旋的裙裾。

“最美四人同”，这是我所见的较为惊悚雷人的广告词。这年头，“最”字掉价了，到处都是。就连我所在的这个小城，也因为出产茅台酒而号称“醉美遵义”，文辞不通也就罢了，偏偏还成了一个城市的定位宣传。生设乱造的那些词句，也不知会在白纸黑字在若干岁月之后，贻笑大方还是错入人心。于是乎，一个个“最”应运而生，越来越多的“最”，只是让人不再相信这个字的含金量。最美四人同，就是那里曾经有四个悍匪猖獗过的最漂亮的地方？貌似有了点侠盗的颜色，还有一点滑稽的味道。

这里号称继牛背山之后被发现的又一个360度观景平台。关于观景平台，我联想起一个故人。此君北漂多年，唐装大髯，俨然一身文化。经常混迹于一些闻所未闻的“文化人”之中，再后来和我们一起的时候，就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仿佛他和刘晓波平起平坐，而我们只能仰视，纵然他和我一样的五短身材。透过他的微博微信，我们经常能看得见一些“公知”时讯。在我看来，此君自认为在挥斥方遒，殊不知却做了我辈的“观景平台”。作为观景平台，不能和巨人比肩，那就让人踩在肩上和巨人对话吧。站立的高度，并不代表思想的高度，但需要一种态度，一种特立独行的态度。牛背山如此，四人同亦如此。四人同就是四人同，不是别的。虽不一定是最美，却一定是独有。

纵然对四人同的宣传造势有着这多吐槽，但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吸引我。事实上，从看见它的些些点点讯息开始，我就启动了遐想模式。我相信，那里或许还是一方净土，只不过是掩映在牛背山的盛名之下而已。不止一次，脑子里总会有这样的影像：在群山环抱中的那片高地上，有冷冽的风拂面，炽烈的阳光如烤，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平视这傲立的群山，犹如故人一般。我想发出有如天问一般的疑窦，群山无言，冷目空濛，让我领略这或许就是中国诸神的尸位素餐。

于是，我来了，为了能有一种涤荡心灵的洗眼，或者是为了能有一瞬的自在呼吸。

从冷碛镇上山，当我们颠簸着到长海子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时分，一道风景正在成型，让我再也不想挪动脚步，那就是云瀑。蒲麦地背后的山顶上，先是从山背后拂起的云雾给马鞍状的山顶盖上了一个白色顶子，汹涌澎湃却并不继续往上空扬起，仿佛山顶是一个大盆的边沿，而云雾如水一般从边沿上溢出，而后再慢慢沿着山坡向下流泻，慢慢盖住了那一座大山，即将到村庄的时候，却也不再向下蔓延，似乎有点裹足不前，一些细小的云团慢慢向上扬升，漫过村庄对面的山，来到我们的脚下跟前。顺山爬的雾霭很常见，但随着山体而溢流成轻纱一般犹如曼妙轻舞的气韵，而且又那么有气势的，于我还是第一次得见。我站在一个可以鸟瞰平视和仰视的高台地上，流云之上，湛蓝的天；流云之下，村落依稀。没有花开花落，慢看云卷云舒，我承认，那一瞬，是我语言最匮乏的时刻，没有之一。远道而来，还没到目的地，上苍就赐给我们这道美景，不由对四人同更加心生憧憬。不过，我还是想在长海子这丛林间的草坪上享受和消化下这半山风景。说好的漫游，就要细细品味，在慢时光中。

翌日，当我们历尽辛苦和心惊胆战到达四人同，已是中午时分。四人同仍在雾霭重重里，一条泥泞的路和几栋稀稀落落的木屋之外，入眼还有满目荒凉。我们甚至连背包都没有安顿好，就朝着山顶赶去，迫切地想见识下这个所谓的360度观景平台，到底怎样。沿途，道路两边，是无边无际的箭竹和杜鹃，若是花开的时节，配上箭竹的青翠，一定是另外一番景象，而现在，满目苍茫。

四人同，我从千里之外赶来，你可不能让我失望而归啊。当我心里这样念叨的时候，还没赶到山顶，天空就对我们露出了第一张笑脸：贡嘎方向，厚厚的云层之间，倏然敞开一片蓝天，就在那一瞬
，贡嘎群山在重重包围之中露出笑颜，给了我惊鸿一瞥的时间，我以为这是我和雪山的第一次谋面，其实就在昨天，在半山腰上，已经一睹尊顔。而这时，有了云层的掩映，雪山显得更加清晰和透彻。不过没多久，也就一两分钟吧，云层再次合上了这张笑脸。

山顶是一个十多米长两三米宽的平台，一面绝壁，山壁之下影影瞳瞳，在云雾缭绕之中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另外三面是箭竹和不知名的杂木环绕，原汁原味的黄泥地，山风劲起时，还会有黄沙扬起。刚到山顶的时候，山顶笼在云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们并没有等多久，云海露出来了，绝壁对面的牛背山露出来了，头顶上的填空露出了原本的湛蓝色。牛背山如一座孤岛一般，被云海包围着，隐约可见山的剪影里，似有人头攒动。云海上空的迷雾渐渐散开，远处的雪山慢慢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先是笔架山，然后是贡嘎，夹金山和二郎山上的积雪不是很耀眼，还有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雪山，它们肃立在云端，如同供神一般。不过，这只是一次礼节性的晤面，不多久，云层又低了下来，周遭的雪山再也不肯露面。同伴们悻悻地说，我们远道而来，哪怕能够就这么看上几眼，似已足够，不虚此行了。

心有不甘亦枉然。那个夜晚，我们一直探寻着明早看日出的可能性，当时的纠结难以言表，最后商定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去做：五点钟起床，如果满天星斗，就按时赶上山去迎候朝阳。当闹钟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朦胧着睡眼到门外一抬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天上是不是满天星斗的时候，另一个房间的人也出来探视了半天，说，没戏了，还是继续睡吧。我信了，于是回笼，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了，天色亮了起来，大概七点钟的时候，我再次走出来探视，于是看见了我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情景：黎明时分，天色很暗，但远处甚至天边的山影，分外澄明，纤毫毕现！连忙叫醒同伴们，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匆匆忙忙往山顶赶去。

是的，此时的四人同，俨然一派仙境。高处是群山，低处是云海，近处因昨夜的雪而成为一片雪原，云杉点缀，疏落有致；云海飘忽，荡气回肠；远山飘渺，若隐若现；云霞之上，一线金色，慢慢蔓延。脚下的四人同和不远处的牛背山，在云海的包围中，贡嘎山、
笔架山、夹金山、二郎山，排列当前；四姑娘山很远，但仍能感受到那挺拔的身姿；峨眉山、瓦屋山、泥巴山，掩映在即将喷薄而出的光辉下面，无以得见。在一片圣洁的雪原之巅，脚下有白色的云团翻涌，远处是巍峨的群山环绕，此情此景，我无法用文字的排列来描绘它，只能唏嘘慨叹，得一观此美景，此生足矣！

没见过天堂，但我知道它很美。

没见过这样的景色，所以我认为这就是天堂。

它大气磅礴，浩浩荡荡，让我知道之前所见过的雄浑不叫雄浑，这才是；它美轮美奂，韵景非凡，让我见识了以前见过的精美不算精美，这才是；它气韵流动，变化莫测，让我明白了之前所见过的幻境不是幻境，这才是。对于寡闻少见的我而言，也许这就是颠覆。可惜，面对颠覆，我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只能睁大双眼，却总也看不饱。当我回过神来，才惊觉众山之巅已披上朝阳的霞光：云海之上，金色的云团簇拥；贡嘎群山之下，一条如梦似幻的玉带云飘逸着，时扬时抑......笔墨和思想都已不够用了，在此等壮观面前，我只能说，这是造化的力量。山如海兮风如潮，云端极目叹天高；眼前有景题不得，胸中点墨似火烧。

这就是我所见的四人同。下山的时候，我选择了我习惯的方式：行走。我不想那么快离开，高海拔的雪地上，在阳光下行走，自有一份惬意，更因为我可以随时回眸，便于铭记。回到半山那个岔路口的时候，我停留了很久，心中默默念叨着：
天堂往左，牛背山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