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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当有所畏的吧,所以小妹打电话来让我回家祭奠亡父时,我没有犹豫就应承下来。母亲在电话那头迟迟疑疑地说你要买点纸钱焚给他们……这一次我没有反对,以前我的激烈肯定伤她老人家的。
我有我的方式,我有我的不舍和伤痛。但是她们有她们的道理。
我仿佛至今不能从父亲故去的伤痛里走出。我给父亲合上双眼之后,就显得特别安详,大恸无声,我一滴泪也没有。直到入夜,盲艺人哀恸的哭唱将我从梦中一棒打醒似的,我的泪汹涌而出。即便如此,我拒绝记忆父亲的忌日,我不知道父亲究竟是哪一天撒手人寰,我甚至糊涂到不记得这已是第几年。我只是执拗地一个人在深夜在心里独自舐舔伤痛。
父亲安眠的墓地附近的村庄河岸,我和他都一起走过。
那时候,他很高大很强壮,给人威猛可靠的感觉。他跟别人一路上朗声打着招呼,我腼腆地低头微笑着紧随在他身后。他扛一张网或是后来穿一件黑得发亮的皮衣,我拎着鱼篓。我们从河里捕捞鱼虾螺蛳河蚌补贴家用。像父亲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有本事的农民:田里的农活样样精到,还能捕鱼捞虾,像玩儿似的就挣钱,很让别人羡慕。起先我也以为那是玩儿,父亲起网,我就去帮忙捡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然后是螺蛳河蚌,很有成就感;没事的时候,我就在河滩上晒晒太阳,拔茅针采野花甚至还可以用父亲带着的火柴放野火煨蚕豆,多神气的差事啊。可是父亲的肩常常是红肿的,水草或是河树多的时候他常常要跘到冰冷的河水中去。他的手更是惨不忍睹,常常咧着大大的血口子。这样我大多数时候就不再欢奔,我总是支着下巴坐在河滩的干草地上,惹得父亲总是想点子逗我开心。我只是觉得安静地看他劳忙心安些。
父亲一如既往地为沉甸甸的鱼篓开心。并且一如既往地向碰见的每一个人愉快地打着招呼,跟熟悉的乡邻还要哈哈大笑着说上个笑话。我从来没有听见他诉过一声苦,他不说这些。
这些乡邻们应该还记得他爽朗响亮的笑声的吧,这些一如既往地在田边地头劳碌着的乡邻,只要我跟他们提起他。
就这样,我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在清新绵软的乡间小道上,胸中暇整。
往事漫上心头,但我心并没有悲哀,一如父亲当年一样。
一边是整饬肃穆的墓地,一边是条畅繁荣的菜畦麦塍。墓园门口即是不含糊的生活。迤逦散开的人家在田园间静默着,一如门口竹竿上晾晒的花花绿绿的棉被,烟囱里袅袅飘散的炊烟。
我们进墓园的时候,守墓人跟他的女儿在择菜,一条黄狗在他们的腿边蹭来蹭去调皮地表达亲昵;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一家正坐在饭桌前,热气腾腾的水汽把他们围拢在一起,那条黄狗安详的半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睃着进出墓园的人,自始至终没叫一声。路的一边墓园的一角传来鸭子戏水时欢乐的聒噪;路的左边,我这时才注意到有一垄长势旺盛的青蒜,远远的一角还有个鸡棚。就在墓园里,人世的生活还是这样的欢实。
作者:纯 如金沙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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