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无奈，无奈

　　“凤凰要经涅槃，苦过才是真身。”陈蝶衣发给我的这条短信，语气恳切儆戒。

　　蝶衣是我过去的同事、年长，给了我许多无私的教学指导，并与我分享生活里为人做事的道理。后来因为工作调动，她去了异乡，我回了家乡，却还一直有联系。

　　那年，六月濡暑的南京，“荷荷”地落雨，让人感到浮躁。下课后我探身窗外，天空还晕着一份晦暗，意料暴雨著身的力量必定不轻，于是身子和脚步也不由得迟缓了许多，人在围困的局促里更显得百无聊赖。独身外地的我，不知道在没有雨伞也不可能有人为我送雨伞的情况下，一个人要怎么办，心里莫名得感伤起来。我有怨怼，暗灰灰地避藏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后来蝶衣也来了，我抬眼看她好生自在，问她要怎么回去，她说要等等再走，再问她有伞吗，她说没有，等人少了再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能怎么办？淋了雨就回家洗澡好了，反正衣服很多呢！

　　最后的那几句话里竟带着几分叫好而浏亮的愉悦。我有点吃惊，轻轻浅浅的三五句，顿时让我的心里觉得敞亮。

　　这样遵从自己的内心，无忧虑，无惊惶，割舍一些无谓的琐碎牵绊，安然面对，活得安逸轻松。原来我所在乎在意的纠结情绪也不过就是一份对生活的恣意夸张的想象，那是想轻易获得自由，却根本不想任何的担当和付出。蝶衣说过人要活得自在自然，便要学会一份担待。

　　后来回到家乡，土地虽亲，可到底还是远隔了五六年的时光。这里颇有些人生地疏，举目无亲之慨。劳碌的生活，日夜颠倒，人事扰攘，让这样无人可诉的感觉愈来愈浓重地压抑。夜里我骑回一辆破旧的车子，说要摸钥匙锁车，可遍寻无处。我楼上楼下地跑，车库和房间来回地找，可钥匙在哪儿？恍恍惚惚里，我才发觉手边就攒着一把钥匙。这情况让人觉得气喘，顿刻之间像是泄了气。虽然手边没有镜子，但我依然感觉出自己的面容上浮出一段笑容，之后轻声落了几痕泪，我对那时的自己很不理解。

　　我在风里给蝶衣拨电话，告诉她独自微笑与落泪其实是一种深刻的孤独，我以为这样没由来地句子很费解很无聊。可蝶衣说她是有过的，屋子外能做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原来屋外营生，是这个意思，生命有时有亲切的关联。

　　我这才发觉过去一年的异乡生活，她对我的确绝少抱怨。她的善良是非常低调的，总是把好的情绪让给家庭，让给朋友，而自己独自在屋外承受更大的负担与痛楚。她身上那种善良对人的影响很深———与人相处，便要懂得替对方设身处地。人活着，体味与深察周遭的人与事，比厌恶逃避来得实际，因为学会担当，历练人事之后才能获得一种无碍的自由。

　　我们共同喜爱的苏子说过：“一蓑烟雨任平生”，“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原来生活的雨晴就在自己的内心修为。

　　她真挚的心声，朴实的语言，自有感人的力量。蝶衣让我知道，人生诸事，让自己活得不惭愧，对别人不亏待，内心善良，爱人，有担当，可以让我们即使经历再多困苦，亦能保持生命的轻盈有力。

　　这样做一个善良、真实、平淡的人，已经很富有了。





作者：杨扬金沙周刊

ems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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