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

稻草人的梦

　　很幸运，今年没有忘记父亲节，因为我很早就在手机上做了备忘。那天，我给父亲发了条短信，祝他健康。他回答：会的，谢谢。虽然简短而漫不经心，但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是什么节日，他一定也在渴望这个问候。

　　十四岁以来，我一直渴望成熟，学着盖一张面具，遮蔽我的稚气，努力让世故浸染在眉峰。我知道，我这些行为，都是证明给他看的。我的心里话是：这个家庭，还将有一个男人，能顶天立地，遮风挡雨，并且做得比眼下的这个男人强。

　　当我身高和他一样时，我以为我成功了；当我学历和他相同时，我又以为我成功了；直到今天，我还在努力，我争取挣得和他一样多，有和他相等的社会地位。虽然我已意识到，我所争取的将和前两次一样可笑———儿子对于父亲而言，永远是百川之于海洋。

　　现在，我就要独立地面对社会，承受经济与精神的双重重压。在这个人生的新起点，我越发体会到男人的不易。鲍勃·迪伦的《随风而逝》中第一句歌词唱道：“要独自走过多少的远路，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白鸽要飞越多少海洋，才能在沙滩上安息？”老鲍最后回答是：“这答案啊，我的朋友———它已随风而逝。”

　　每一个家庭中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父亲———这道理，我明白得有些晚。我回想起祖父去世出殡的日子，父亲并不十分悲戚，办丧事的繁琐程序中，他显得疲倦而苍老。父亲戒掉半年的烟在那个月重新点燃，并且一口下去就是长长的烟灰———头上没有苍天了，只有自己走下去，空落落的前程中，没人再拍打你的背脊，让你直起腰板，缓解你的劳累———这个过程，想起来就令我鼻酸。

　　这篇文字，父亲或许不会看到。他可能会认为：“你的健康是我的幸福。”这句话也只是一句平淡的祝福。他爱我深切，却可能不知道我也如此爱他。他也不知道，他站在这世上一天，我骨子里就有一天的无忧无愁。

　　当然，我将尽力摆脱他扶着我学步的手，去栽跟头，去碰壁。因为，我要学会他的坚忍，尝咂他的艰难。





作者：李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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