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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我从大橱里取出厚厚的毛线衣，捧在手上，沉甸甸的，竟压得双手阵阵发抖……
女儿早就说过，毛线衣穿在身上太重，不如羽绒服又轻又暖和。但我十分固执，天冷一直穿毛线衣，它虽重一些，却重得令人舒服，远远胜过狐裘貂皮。有了它，再厉害的风刀霜剑都难以刺透；有了它，心里似有一盆火，暖遍全身。
这毛线衣是老伴在四十多年前为我织的。“文革”期间，我被送到“五七干校”学习“修补地球”，后因病回家休息，终日卧床。她看我身体虚弱，冬天怕冷，便从牙齿缝里省下钱，想方设法买了毛线，给我织衣服。其实，她也有严重哮喘病，更要保暖，可她心里只有我，没有自己。
那时候，她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学习，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没有业余时间，要织毛线衣，就只能挤占晚上睡觉的时间了。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已睡了一觉，醒来时，看到她仍坐在灯下，手上的竹针上下舞动。夜阑人静，我听到她喉咙口发出的哮鸣声，像雏鸡低鸣，不禁鼻子一酸，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轻说道：“你身体也不好，不要织了，快睡吧！”她淡淡一笑：“你先睡，我再织几针。”
还有一次，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织着衣服，只有竹针与竹针窃窃私语。我正要叫她不要再织，就在这时，但见她身体突然向前一冲，差一点从凳子上摔倒，她坐直身体后，抬起左手一看，忙用嘴在手上吮吸……我下床捧住她的手，那手背伤处仍渗出殷红的鲜血，我问她疼不疼，她淡淡一笑，摇摇头。她不说一声疼，我却感到身上疼得难忍，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你实在太疲劳了，打瞌睡戳破了手，不能再熬夜，赶快睡吧！”她又淡淡一笑：“天一冷，你就要穿，我们单位里的学习以后更紧张，要快点织好。”
为了我，她不惜消耗自己的青春，透支自己的生命，用手上的竹针把无限深情都织进了毛线衣。后来毛线衣旧了便拆，拆了再织，不知又付出多少心血。这毛线衣情深意厚，能不重吗？
如今老伴已西去，阴阳阻隔。我捧住毛线衣，又仿佛捧住她的手，她依然是那样端庄娴静，依然是那样淡淡一笑。只是我纵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欲语泪先流”……
作者：徐云子金沙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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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4 01:0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