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发辫

表鬼画符

　　母亲老了。每次去看她，我都要仔细地给她梳梳头，仿佛她还是当年的那头黑发长辫。岁月的沧桑，在她苍苍白发里留着深深的印记，让我刻骨铭心，久久难忘。

　　1971年我才17岁，父亲就因积劳成疾撒手而去,我们兄妹五个人全靠母亲持家拉扯。那时，我在10多里外的邻社读高中，因为离家太远又隔河，必须住校。住宿生在学校的食堂里打粥、蒸
饭、买菜金，没钱没米凑合不了。我每星期六回家一次，然后揣上母亲和兄弟妹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四、五斤米，从母亲那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布包里接过五、六角钱，怀着一种愧意回到学校。二、三月青黄不接，是家里最难熬的时光，有几次家里实在没钱没米星子，我看见母亲默默坐屋角，把辫子解开，对着镜子用木梳一遍一遍地梳理着。

　　爱美的母亲还不足40岁，日子虽然很苦，一顶黑黑的头发却长得出奇的好，无论怎么她始终舍不得修剪一点点，打成的两条辫子又粗又长。这也许是她在同龄妇女中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了。我虽知母亲的焦虑和无奈，却不明白她老是梳头做什么。

　　大麦登场的时候，家里分到了10斤预借粮计划，是一张到粮管所买米的纸卡。可是我家拿到那纸卡却没钱到粮管所买米，没钱没米但课却不能不上，我只好带了几斤刚磨出来的大麦面到学校。我把大麦面倒进饭盒里用水搅匀，再和些小苏打和糖精，然后悄悄混放到食堂蒸饭的大蒸笼里去蒸熟当中饭。谁知，这却引出了一场辛酸的难堪。早上刚上第二节课不久，食堂那个脾气暴躁的师傅跑到安静的课堂上，对我发了一通火，他要我马上到食堂去，把那个还没蒸熟的大麦面饭盒子拿走。

　　原来，我的大麦面饭盒因受热发酵后漫了出来，把蒸锅里的水都弄糊了。毕竟也到了爱面子的年龄了，当着男男女女几十个同学的面，我窘得无地自容。那天我一口没吃，拿回饭盒和几斤大麦面跑回家，平生头一次旷了课。

　　母亲闷了半晌，扳过自己的辫子拿起木梳，又轻轻放了下来：“二伢，你先进去吧，书总要念的……我就是想天法，明儿也把钱和米送到学堂里去。”家里就这个样子，我不忍心辜负母亲的安慰，只好硬着头皮又回了学校。   

　　第二天快吃中饭的时候，我正在教室里做作业，忽听谁喊了一声：“叶林生，有人找你！”我心里一沉，担心又有什么难堪的事要降临，忐忑不安地走到门外拐角处，一看，原来是母亲。她递给我足有七八斤重的一小袋米，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三角钱塞到我手里，说：“二伢，熬熬吧，马上小麦登场就好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我忽然发现母亲头上竟严实实地裹着块布巾。见我疑惑，母亲望望周围没人，笑了一下拉开头巾偏过头：“供销社收头发，我把辫子剪掉了，卖到两块七角钱。”细看她头上，我不由怔住了：许是请人动剪子时母亲叫多剪点儿的缘故，她那后面的头发竟被剪得凹了进去！面对此情此景，我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模糊了双眼。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那种贫穷困苦的生活早已变为过去，我也算事业有成。然而，这段辛酸往事却还常常勾起我深深的隐痛，教我勤劳节俭，教我奋发向上，教我珍视人间亲情……





作者：叶林生金沙周刊

知足长乐

必须赞一个。。。

妈咪爱宝贝

我只看看不说话

bacc8888

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