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咸菜

如果可以

　　周日回乡下，老远飘来阵阵熟悉的陈年老干菜的味道。母亲正搬着一坛老干菜，已经腌了好几年，干干脆脆的，伴着一些白白的盐霜，像母亲头上长满的根根银丝。母亲说，这干菜腌的时间越长越好、越久越脆，以前唱戏的口袋里总是掖着几根老干菜，每天闲来嚼上几根，这样嗓子就更干脆了。对于老干菜是否有利于“脆嗓”的说法无从考证，但我确实也听说过，许多著名京剧大师、歌唱家都喜欢吃干菜。

　　咸菜大都由大青菜晒干、洗净、踩踏并腌制而成，便于贮存且价廉物美，是乡下人家吃粥最好不过的小菜了。“霜降一到，不问老少。”水稻刚收割完毕，乡下人便开始收大青菜，将大青菜整棵整棵齐根割下，摊放在村头田埂或家前屋后，晒上五六天，待饱满的青菜水份蒸发略显干瘪时，再拿到河边一棵棵洗净晾干，晚上便可以下缸了。

　　咸菜缸有大有小，大至直径一米多，小至刚好站进一个人。踏咸菜是一件辛苦的事，一开始下缸冷得嗦嗦发抖，但随着剧烈的上下踩踏，最终还是一身汗。自古民间就有“上缸团子下缸面”的说法，记得小时候，下缸以前母亲总揉上一大盆结实的米粉团子，让父亲和我扒拉一大碗，然后我大叫一声：“踏咸菜啰！”父亲先在缸底铺上一层青菜，然后在菜上撒一层盐，让我在上面踩呀踩、蹦呀蹦，接着再铺上一层菜，再撒上一层盐接着踩。生硬的粗盐常把我的小脚丫戳得红一块青一块，于是父亲换下我，铁板似的大脚踏起来呼呼生风，口里还有节奏地打着号子，说着一些吉利话：“嗨哟，踩呀踩，左青龙，右白虎，踩出一缸黄金菜……”直到踩得青菜冒出青汁来。

　　不到一两个小时，我们家这年踏咸菜的任务就光荣完成了，母亲也早已准备好热水。父亲总顾不上自己，先把我小脚丫往热水里一摁：“锻炼锻炼，是件好事呢！”然后端出一盆鱼，拿出一碗肉，倒上一盅酒，实在没菜时就拿出萝卜干，煎上几个荷包蛋，嘴里还直呼：“踏菜苦，踏菜苦，上缸团子下缸面，面条呢，要硬面不要烂焐面喔……”

　　咸菜下缸后几天，父亲准备了一大块青板石，把它重重压在咸菜上面，周围顿时冒出了许多泡泡。这不是现成的腌缸吗？何不腌上几只鸭蛋？一次，我偷偷拿了几只鸭蛋往腌菜里一按。这一按不打紧，忘了。待到来年春天，母亲扯出腌菜准备晾晒，哟，里面还有几只鸭蛋，这一猜当然就是我“扯的蛋”了。

　　“这蛋还真不赖，吃在嘴里，香在心里，有一种独到的味道呢。”父亲端着酒盅，边啧啧称赞边说，“踏菜是要出多少劲才能踏出好咸菜的，做人和踏咸菜一个样，要踏踏实实，来不得半点虚假！”

　　庄稼熬不过季节，人熬不过年龄，父亲一晃已故好几年了，我也好几年不踏咸菜了，可每到踏咸菜季节就会想起父亲说的话。

　　“妈，今年不踏咸菜吗？”对于踏咸菜，我还真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如今生活都富足了，还有多少人去踏咸菜呀？现在超市里什么菜买不到啊，价格又不高，何乐而不为呢？”接着，母亲又话锋一转，“放心，我已经栽了许多雪里蕻，用盐轻轻揉上一揉，腌上几天味道不比咸菜差呀！”

　　此刻，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作者：蒋建君金沙周刊

飘依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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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痴

呵呵..

非常车城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