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婆的红烧鲤鱼

chinajtr

　　小舅婆是我妈的小舅母。在我的印象中，小舅婆不太和气，像个地主婆，我小时候就不喜欢去她家。前几天小舅公打来电话，说小舅婆身体不太好，想我了，叫我去看看她。小舅婆家在茅山老区，我已十多年没去她家了。我心头一热，那天上午便去了小舅婆家。

　　小舅婆80多岁了，看起来老了许多，因为感冒在床上睡了好几天。见我来了，精神也来了，连忙起来关照儿媳烧菜做饭，她也坐到灶门口烧火，灶堂的火苗照得她脸上红彤彤的。

　　很快一桌子的菜便弄好了，大都是山中野味，闻到我就直咽口水。我们坐下来喝酒，小舅婆挨着我站着，我让她坐下来一起吃。她说等下一道我特别喜欢的菜上来就陪我吃。不一会，小舅婆端着个老大的盆子，里面盛着条五六斤重的红烧鲤鱼。紫红色的鱼肉晶莹剔透，一股醉人的香味钻进鼻子，我拿起筷子正准备去夹鱼，只听小舅婆“唉———”了一声，我再看她时，已在抹眼泪了。我不由收回了筷子。30多年前的那件事，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我小时候，一年正月初六，我跟妈妈到小舅婆家拜年。小舅婆打招呼，拜年过了初五六，有鱼也没有肉。我心想没有肉有鱼也好。果然，小舅婆从碗橱里端上来一盘红烧鲤鱼。我一看就要动手，妈妈说到人家走亲戚，不好吃人家的鱼，都要图个“年年有余”的。我想等大人们吃时夹一块给我，可等了半天就是没人动手。我熬不住了，趁妈妈没注意，举着筷子就去捣鱼，可能是天冷鱼冻得硬邦邦的，我怎么都夹不动。小舅婆眼睛像针一样看着我，我只好收回筷子，等待时机再下手。好不容易等到小舅婆去盛饭，我放下筷子，用手抓住鱼尾巴，准备拽一块下来。可无论我出多大的力气，就是弄不动，我干脆两只手都用上去，谁知用力过猛，连鱼带盘子一起翻到了地上，盘子破了，鱼还是好好的，小舅婆家的狗走过去，在鱼上闻了闻，也没吃。这下我闯了祸，小舅婆从灶上跑过来，见此情景，就对我妈凶开了，你看看你家小把戏，这么不懂事，生下来时手没扎啊？

　　妈妈只好怪我，从地上拣起那条鱼，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我就像挨榔头砸了一记，疼得眼冒金星。妈妈第二下还没砸下，我一把抓住了那条鱼，原来那鱼是木头做的，外面做的油漆……

　　三十多年过去了，妈妈不在了，这件事我也早忘了。
　　小舅婆给我夹了一大块鱼肉，吃吧，小舅婆那时家里没钱，你和你妈来拜年连鱼都没吃上。那年是小舅婆不好，不该发那么大的火，还骂你妈。现在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了。你多吃点，这是小舅婆亲自烧给你吃的……说着，小舅婆脸上已挂满泪水。

　　好好，我吃，今天我一定把这盘鱼都吃了。这时小舅婆笑了，含着泪，很欣慰。





作者：韩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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