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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县人民小学的的前身，是如今的人民医院。当时的学校，朝东的大门，两扇铁门关起来，合成红太阳光芒万丈的图案，南侧有个小门，是门卫的所在。进门一条道路，两边有树，通往办公区和教室。其时，一个年级才三个班，恰好是一排教室的数目。我三年级的时候，教室就安排在这排最东面的一间，班主任老师姓姚。
姚老师五十多岁，矮瘦的身材，一身黑呢的中山装，慈祥富态。课下一口流利的金坛本地话，上课则一口不利索的金坛普通话。他教课的情形我基本忘却，有一件事情却一直牢记至今。
其时，我是班上的值日生，每天放学最后一个走，扫地锁门关窗。每天一早第一个到，开门敞窗，布置教室。同班的张立新跟我邻居，我们常常结伴进学放学。有一天突发坏想，不知道谁的主意。我们比往常到得更早，我打开教室，把他放进去，再锁上门，跑到校外，躲到大门北侧，那里有个烧饼油条店。
闻了很多油香和芝麻香在肺里，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口水在胃里。要知道，其时的油条五分一根，烧饼三分一块。平时是吃不起的，除非考试阶段，才有这样的美味早餐得以享受。直到姚老师矮矮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了，我才离开铺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快到教室的时候，我快快几步，和他平行，一起上台阶。在一帮同学的包围中，在姚老师的眼下，打开门锁。门一打开，张立新正扮演出饥寒交迫的模样，团睡在讲台上。姚老师大吃一惊，金坛本地话也不利索了：“怎，怎样回事体啊，张立新？”
张立新演得真好，他可怜巴巴到极点：“我昨天晚上没回家，被锁在教室里了。”姚老师立刻一把抱住张立新：“我的乖乖，你冻坏了吧，饿了吧，快，到我办公室去坐坐，那里热乎，于，快，这里是钱，去门口买烧饼油条来，快去，送到我办公室啊。”关于事情的过程，后面我记不清了，也不必说了。
后来，我不只一次回想此事，高中的时候，还跟张立新一起探讨过此事，得出的结论是：姚老师肯定一早就看破了我们的恶作剧，但是，他不揭穿，而是配合着我们两个人，演完了整台大戏。自取其辱而未受辱，却受用至今，并时时自勉：做人要善良和宽容。
思考不止于此，我假设最多的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今天的学校，会是怎样的结果？舆论和媒体枚举的不说，我曾亲眼见过老师用拳击的手法，把学生当靶子，原因也就是学生小小的恶作剧，似乎败坏了班级的名声。难道空泛的班级名声，会比一名尚未完全懂事的孩子的自尊更重要吗？难道拳头的力量，不怕把一个也许成才的孩子，击打成废人吗？而这样的废人，一旦走上社会，也许仇恨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整个社会。
所谓师范，学高德高为师，言正身正为范。如果每一位老师都能像姚老师那样，以含而不露的睿智，由爱发出的宽容，时光给予的慈祥，和修养而成的职业魅力，善待学生，呵护学生，真爱学生，我们的教育，才是既成才，又成人的教育。
姚老师，大名金城，今年87岁。耳聪目明，身体健康。
作者：于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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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 10:4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