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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相信，没有上帝之手的帮助，基耶斯洛夫斯基怎么能创造出《蓝色》、《白色》、《红色》，这样浑然一体、几乎完美的世界。偶然聚合的人物，情节似乎都是漫不经心地碰到一起，可是这些瞬间的碰撞却照亮了我们心灵深处的蛮荒地带，直逼我们生存的本质。
第一次看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时，我正处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于是就和《蓝》中女主角的逃离有了天然的共鸣。人在大起大落时，对生命意义的认识会出现升华。那个落寞的冬日黄昏，我看了《蓝》，眼前有种豁然开朗的透亮，曾经有的很多感受忽然找到了形象的印证。
基氏非常善于表现人在偶然事故之后的生命状态。《蓝》的故事一开始就是变故，车祸使朱丽叶失去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女儿在车祸中丧生，她被剥离了世俗的浮华和喧嚣。这时有一个令人惊讶的眼睛大特写，它所表达的，不单单是绝望，还暗示着主人公突然被抛入一个形而上的空间的震惊。她突然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但必须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自己，一个处在存在本质中的自己。
蓝色代表自由，可是什么样的自由才是心灵的自由呢？车祸使朱丽叶成了无夫无子的寡妇，可更大的心理创痛却又接踵而至，在处理亡夫遗物时，她发现了丈夫生前的艳遇，那个漂亮女律师还正怀着丈夫的骨肉……在爱恨交织中，她似乎获得了某种解脱，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去释放自己从精神到肉体的新的“自由”。朱丽叶试图通过音乐来磨灭往昔的记忆，但她无法做到。正如哈姆雷特所说的“就是睡去了，还会有梦”，人是无法从经历过的生活中完全解脱出来的，自由的范畴，从来没有人们想像的那样无边无际。
从小处着眼，从细微处去体现，是基氏电影的外衣。在《蓝》中，一个妓女与朱丽叶同住一栋楼，一天，妓女请求朱丽叶帮助，朱丽叶问这个从不穿内裤的妓女为何要操皮肉生意。妓女由衷地回答：“我喜欢！”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一个人有选择生活的自由，卖淫是她个人喜欢，但她的生活方式涉及了社会的伦理和风化，就会不可避免地饱受白眼和社会干预。甚至要遭受来自内心观念的煎熬。当妓女在夜总会跳脱衣舞时，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在台下观看，她感到了羞耻和悲哀。
喜欢自己职业的妓女当然可以“自由”为之，而遭遇到父亲的观看时，首先的不自在是自身情感不自由；而朱丽叶难以承受的是，心灵自由了又该怎样面对丈夫生前的情人。如此纷纭的身后事，谁能真正地自由与超脱。生活是严酷的，自由是有限的。最后基氏让朱丽叶谅解了一切，重新融入生活。似乎告诉我们，自由是在超越自我的宽容中。
结尾是毫无疑问的大手笔，基氏用震撼心灵的黑色连接起一个个孤独的灵魂。音乐是根据圣徒保罗的《爱颂》而谱写的，代表命运锤击的定音鼓改变了代表爱和性的长笛，朱丽叶终于走出了笼罩着她的蓝色（自由、孤独），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决和解脱。这一切，是基氏隔着玻璃拍的，他要我们和他的摄影机一样，冷冷地凝视人的困境，人怎样坚强地承受，还有这些坚强后面的不堪一击的虚弱。
作者：金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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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1 23:5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