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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机关干部下乡支农。徐伟民 摄
我有一个奇特的爱好,就是喜欢听磨锄头的声音。那声音粗犷雄浑,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很受鼓舞。
1960年代初,我们家还住在村中间。我家的东邻是老队长刘开山,两家只有一墙之隔,老队长家说话,我们听得清清楚楚,老队长吹哨子上工,我们家也是第一个听到。老队长那时候50多岁,粗眉大眼,五短身材,身体强壮有力,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说起话来掷地有声。他不抽烟,喝酒也不多,但有一个别人少有的习惯,一早一晚磨锄头。
老队长起得很早,一起来就磨锄头。父亲边吃早饭边说:“队长磨锄头,今天要刮草皮了?”果然,早饭后老队长边吹哨子边高声说:“今天都带锄头,到后山刮草皮沤草塘。”父亲猜对了,队长磨锄头,原来真是刮草皮。
此后我们都注意老队长早晨在磨什么工具,因为他磨的工具都与当天干的农活有关。磨了一阵锄头,他又磨大锹了,磨了一阵大锹,又磨镰刀,后来又磨锄头,又擦钉耙,总之,干什么样的农活,事先就磨什么农具,这已成了习惯。有时下雨天不好干活,老队长就在家里磨这样磨那样,他的兴趣,似乎全放在磨小农具上。村上人都知道他家的农具好使,就经常到他家来借,老队长很乐意 帮助别人,他都是来者不拒。
放暑假了,父亲对我说,他已和老队长说好了,同意我在队里干一点轻活,也挣一点工分。那时我们家很 困难,是队里的超支户。父亲叮嘱我,刮黄豆时不要把黄豆苗刮断,也不要落在别人后面,我点头答应了。
七月里天气十分炎热,真是赤日炎炎似火烧,在上山的路上,我们已经汗如雨下了。到了地里,老队长大手一挥,我们一字儿排开,一人一垅就刮了起来。长黄豆的是山坡地,离村子远,黄豆种下去后也没有人来管理过,杂草长得比豆苗高,大家都喊草多难刮。我那一垅在一个低洼的地方,杂草长得特别多。刮草时又怕把豆苗刮断了,刮时就特别小心。刮着刮着,我就落了下来。我使劲刮也赶不上去。老队长走过来问:“怎么落下来了,使劲刮啊?”我红着脸不做声,额头上的汗水哗哗地流下来。他走到我面前,把我手上的锄头拿过去,把锄头口举到眼前看看,又用手试试锋口说:“你的锄头口这么钝,难怪刮不上去的。”他用我的锄头刮了几下,又把他的那把锄头交给我,叫我也刮几下。我刮了几下。他的锄头又轻又快,很好使。他和蔼地对我说:“吃饭回家后,你把锄头送过来,我给你磨磨快。”
他吹哨子收工时,还特地叫我把锄头带回家。我一路跑回来,到了家,就把锄头送到他家门口去了。
我们正在吃饭,从队长家那边就传来沙沙沙的磨锄头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老队长在给我磨锄头了。他这个人就是实在,说到做到。我很快吃完饭,就走过去看他磨锄头。他还教我怎样磨。他的脚边还有一只小铁榔头,他拿起小铁榔头把锄头口翘起的部分敲平,然后又接着磨。磨了一会儿又用手试试锋口,最后才把锄头交给我。“口磨快了,下午保你好刮。”我扛起锄头,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会说。
下午刮黄豆时,情况与上午就不同了。刮了一会儿,我就刮到了前头。老队长走过来,拿我的锄头刮了几下,问:“怎么样,锄头口快了,刮得也快了。你懂不懂,人能没有家伙能啊?”我点点头,他把锄头交给我说:“下午你刮得好,给你加工分。”我受到鼓励,刮得更起劲了。
休息的时候,老队长挨近我坐下。他随便拿来几把锄头,又把我的锄头翻过来与他们一一比较,有的口锈迹厚,有的口还卷着,有的缺了一个角,比来比去,我的锄头口最锋利。他对我,也对大家说:“人能没有家伙能。他还是一个学生,上午锄头口钝不好刮,下午磨快了也刮得快了。人能没有家伙能,解放军打仗,为什么要好武器呢,道理是一样的。大家一定要把锄头磨快,才能刮得快。”他把拿来的锄头一一还给大家,又把我的锄头口拿给大家看,号召大家都把锄头口磨磨快。
老队长是一个农民,他热爱农业劳动,一心想把队里的活干好,一心想庄稼有个好收成。每天早晨从他家传来的磨锄头的声音,这就是老队长的决心、理想和希望。
受老队长的影响,我就渐渐喜欢听磨锄头的声音了。可是暑假结束后,我就到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去读书了,早晨再也听不到老队长磨锄头的“沙沙”声了。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磨锄头的声音总在我的脑海里由远而近地响起来,沙,沙,沙……这声音就像是激昂火热的乐曲,激动人心,催人奋进。
作者:崔粉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