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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牛年,又是建国60周年,牛年说牛事,欢庆感党恩,不免使我想起土地改革期间,我家一段买牛的故事。
1950年,我家在土改中分得了七亩多土地,这对于一个失地农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一家人乐不可支。父亲更是整天乐得像吃了蜜糖似的言不离“共产党好!毛主席亲!”
可带来的问题是,这七亩多地,决不是像过去种亩把地时用锄头、钉耙能解决耕种问题的。按农村的通常情况,一户有10多亩地的人家,一般就要有一头耕牛。理论上,我家这七亩多地,至少也得有半头牛,父亲犯难了。
正巧,我们邻居邵大伯的情况与我家相似,也是七亩多地缺耕牛。父亲找到邵大伯也真谓“天作良缘”,两人竟不谋而合,决定两家合买一头耕牛。但买牛毕竟不是捉只鸡,这大叠的钞票从何而来?想来思去,父亲说:“还是找土改工作队去。”最后,在工作队的帮助下,两家从银行贷得了一头耕牛(约现时四五千元)的价款,乡政府还帮助办理了买耕牛的有关手续。
到哪里去买牛?买一头什么样的牛?一日晚饭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开了一个家庭联席会议。
父亲说:“这买牛的具体事儿,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邵大哥你对这事在行,还是请你说说吧!”
邵大伯也不推辞,边吧嗒着旱烟,边慢条斯理地说:“这买牛的事儿,可是庄稼人的一件大事。要慎之又慎,草率不得。依我看,要买牛就得到安徽宣城一带去买,那儿是出牛的地方。多了就有选择的余地,价钱也会公道些。至于买什么样的牛,我说,要买就买一头年轻力壮的牛,干起活来有劲,痛快!要买头老牛,钱虽少些,但用不了几年,且干起活来也不利索!”
大伯的一席话,大家想想也在理。再说,这邵大伯虽是一介农夫,但平时处事精明,自家有份儿的事也不会吃亏的。权衡利弊,两家人一致决定:“出去买牛,要买好牛,时不待人,就去买
牛!”
这一夜,我们全家高兴得彻夜难眠。这是因为,在我们心中,牛是农家宝,也是一户人家脸面的象征。想着过去,缺田少地,人干牛活的困苦日子,如今不但有田,而且有牛,能不高兴嘛。父母亲连夜就忙着整理行装物品,边干着事儿,边赞誉这翻身解放的新时代。
父亲说:“孩儿们要记住,没有共产党,哪有我们今天的田啊,牛啊!”
母亲说:“是啊,这历朝历代,还没见过那个朝代给你分田,还帮你买牛的呀!”
我和弟弟想到自家马上有牛了,不用再跟在父母后面刨田锄地,推磨拉犁了,竟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快的意识里,就有一种骑在牛背上,唱着牧歌的感觉。
话语间,只见母亲找来针线盒,挪过油灯,嘴里一边高兴地嘀咕着,一边将买牛的钱一针一线地缝进父亲外出的上衣里。桌上摇曳的灯光,将母亲的身影深深地印在土墻上,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是一张幸福的脸,针针线线缝进的不再是苦涩,而是感恩与希望。
次日凌晨,村舍还沉浸在晨雾里,父亲和邵大伯就随身携带着雨伞、草鞋和干粮起程,我和母亲、邵大伯家人送至村口。
父亲走后,我和母亲像迎接“新人”似的,忙着整理牛舍,准备草料,心中急切地盼着牛儿早日回来。一日、二日、三日,一连五日,还不见牛影,母亲焦急万分,生怕会出什么意外。直到第七日夕阳快西下时,只见父亲和邵大伯赶着牛儿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赵买牛回来了!”引得村人纷纷赶来看牛。
父亲将牛栓在场边的榆树上,这是一头从皖南山区买来的六齿水牯牛,形体不大,但壮实剽悍,红红的晚霞,将牛照得通体溜滑晶亮。也许是环境变化,也许是兴奋,只见它昂首甩尾,绕着榆树不停地打转转,不时还“哞、哞”叫上几声。
村上不乏有会看牛的人,大家瞧着,品评着,有人说:“这牛头面端正,毛色纯亮,肢体匀称,四蹄轻巧,特别是那‘前千斤骨’突起,后臀部平而壮实,显得有劲,是头好牛!快牛!”也有人说:“这牛,看这双眼睛,可能是头犟牛。这骚牯子牛,日后恐怕会惹事生非!”
对于村人的品评,无论是褒是贬,父亲和邵大伯都报以善意的微笑,而内心深处却坚信着自家的“孩子”不会丑的信念。由于我家是土改中第一个买牛,而且又是两户翻身农民合着买牛,这在当时似乎是个新闻,非但政府重视,群众亦感新鲜。那天晚上,屋里挤满了人,村民们怀着翻身作主人的特殊心态,围着油灯,谈牛经,说牛话,议牛事,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突显了那个时代社会的独特风景。第二天,连周围村庄的一些人,也闻讯赶来看牛。一时间,父亲和邵大伯都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
话说这牛,回来时正值春耕时节。俗话说:“春霄一刻值千金。”次日稍歇,三日就投入春耕。这日后的生产实践,果不出村人所料:这是一头好牛、快牛,农事作业中,耕、耙、耖、碾,各式农活均能适应,且体力充沛,反应敏捷。尤其是田间耕作,只要套上犁架,不待扬鞭自奋蹄。拉着木犁,走得轻快,犁行土翻,似推波弄云一般。不多时,形似波涛、状如云片的一垄地就展现在面前。买到这样的好牛,两家人不知有多么高兴,村人也啧啧称赞。
可同时,这确实又是一头犟牛。与一般牛不同的是,这牛“歇架”要歇就歇,不由主人使唤。它耕田二垄一歇,如若不从,就站着“罢工”不干,若给他一鞭,竟会拖着犁耙满田乱窜,弄得犁损耙翻。这一匪夷所思的表现,家人头疼,村人笑谈,给原本的“新闻”增添了有趣的“花边”。后经“牛人”(专业从事耕牛中介和买卖的人)指点,方知:“这是原主人在‘教耕’时形成的习惯,矫治很难!”
庆幸的是,这牛先天不错,压根儿还不是那种“只歇不干”的主儿,只是“牛脾气”烦人。遂采取扬长就短,顺其自然的使用方法,效果果然不错。于是,干脆给它题了个名字———“耕二垄”。
更有趣的是,那年头,“耕二垄”正处青春旺盛期,出于动物本能之使然,竟在一次不经意的“野春”中与村前一头母牛生出了一头形体俊美、活泼可爱的小牛犊。消息传开,“耕二垄”一时名声大振,竟成了周围一带母牛配种的首选。经此,它又担起了“生儿育女”的重任,留下了诸多的美言趣谈。
说实话,在那个靠人工、畜力耕种的年代,有牛无牛大不一样。我家和邵家自从有了“耕二垄”,那几年庄稼连年获得大丰收!
以后,随着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兴起,这“耕二垄”亦连同土地一起入社归公。从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到人民公社化……“耕二垄”都是队里、社里的生产骨干,在故乡这片土地上日以继日地辛勤耕耘。它无语言,却以其无声的劳作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这片土地,留下的仅是这淡淡的回忆!
作者:赵明夫金沙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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