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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那年我8岁,家住小南门南水关。8月的一天夜里,我正在睡梦中,梦见有人在于家祠堂打古树上的乌鸦,打得乌鸦满天飞———“叭!叭!”,突然枪声大作,像炒豆子一样,那巨雷般的爆炸声威力无比,顿时把我从梦中惊醒了。只听得南水关城楼上有一挺机关枪在吼叫,“嗒、嗒、嗒……”这是日伪军的一挺机枪,向城下打。我发现父母已不在床上,便哭了起来,他们俩已躲在桌子下面在那里魂不附体、瑟瑟发抖。母亲叫我也躲到桌子下面去,那爆炸声就在大门外巷子里,震得窗格都响,我有个表姐睡在一张小床上被震得跳起来。大约打了一两个小时,枪声逐渐稀疏下来,天也快亮了。后来,我听人说,当时,有个伪军头目在城楼大叫:“同志们,不要误会呀,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呀!”正说着看见后面有四五个穿灰色军装的人上来了,他才知道是新四军,吓得他把枪向城墙边的南瓜藤里一丢,急忙逃回家去了。
天刚亮,大院子里的人家都从房间里出来探头探脑,一个个惊恐失色,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有人来喊门了:“开门呀!开门呀!”大家都吓得摇摇手,表示不好开门。“开门呀,我是路宝家妈妈,不要紧呀,开门呀!”路宝妈妈是大家熟悉的邻居,她说是新四军打进城里来了,大家才把一颗心放下来。但大人们总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而我却非常高兴,在天井内明堂里穿来穿去,就像过年一样快活,被母亲骂了一顿。突然听见“叭!”的一声,一颗爆炸的子弹落在天井内,我吓得连鞋也未穿就躲到房间里去了。
到了八九点钟,我敢到家门口玩了。路宝告诉我,新四军到他家里,送了不少东西给他家,有仁丹、纱布、医药棉花,他把这些东西给我看,他非常高兴。我们看到许多新四军,穿着灰色军装,满城都是,还看到一队便衣武装,扛着枪,押着一个戴高帽子的人,身上披着红被面子在游街。
新四军住到我们家里来了,把大门拆下来搁床,睡在大厅上。我母亲开玩笑地说:“要是小偷来了怎么办?”他们说;“有我们在这里,什么小偷也不敢来。”他们把手榴弹放在桌子上,有的在擦枪,有的在洗衣服,我母亲和几位妇女帮他们洗衣服,但他们是付钱的,我看见他们拿了几张票子给我母亲。南水关城楼一到下午三点,许多小青年跟着号兵到城楼上学吹号,号声响成一片,真是嘹亮。
我们院子里住着一位妇女叫小唐,她有个弟弟是新四军的营长,有一天他穿着一身军装,向屋里走来,走廊坐着一位身穿长衫便衣的人,白白净净,有四五十岁,看样子是个大官,小唐的弟弟向他立正敬礼,并汇报说:“马荫棠杀了!”那次在中山公园召开群众大会,我也曾去看过,听说第一天马荫棠还在台上讲话,没有几天就被枪毙了。
我常到南水关上去玩,看到城墙边被机枪扫射的泥土一条线一条线,从上向下打,据说那挺机枪非常厉害,新四军是从城河里游过来用手榴弹炸掉的。听父亲说,伪军半夜进城,新四军尾随其后,跟着进了城,进来了一半才被发现,就打了起来,这话后来验证了。我还听一位老干部说,当时新四军俘虏到一个伪军团长,命令他叫开了丹阳门,尾追其后跟着进了城。丹阳门很重要,据说新四军司令部设在冯庄,一百多年之前,太平军攻打金坛城的指挥部也设在冯庄。
新四军在金坛,日伪时期的储备票子被废除了。乡下人把一捆捆的储备票子到城里来兑换,新四军在这里用抗币,抗币是一张狭长的黄色纸币,我曾用它买过烧饼油条,可惜未能保留几张。9月1日开学,各校都上课了,我在八王庙小学读三年级,我记得教室在老文化馆的北侧图书室内。那时上课没有课本,老师在黑板上抄写语文、算术,就这样上了一段时间课。
拆城墙时,各家各户都要派人参加,我看到许多人拿着工具拆城墙,一边拆,一边叫:“可惜,可惜!”有两个被俘的日本鬼子也来拆城墙,有个倒马桶的老太婆,用马桶帚子在日本鬼子头上使劲打,鬼子挨打,一声不啃,一点也不凶了。
后来,听说新四军要北撤了,我站在南水关城楼向外看,小南门外米厂边,一队队新四军在那里列队,不久全都开走了。新四军一走,金坛城内空城,没有什么政权统治,老百姓一片惊慌,害怕土匪来抢。这时,商会出面组织一批青壮年巡夜,大概有二百多人,一个人发一棍木棍就算武器了,路宝的爸爸“毛胡子”也被选去巡夜,他回来说:“夜里巡逻到中山公园,看见过阴兵,阴兵手上提着灯,只看见脚移动,看不见上半身。”“毛胡子”说得逼真,我们小孩子听得毛骨悚然。
作者:陈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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