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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花街上的一家浴室为浴客搓背的老陈是临近金坛的丹阳珥陵人。他每天中午１２点到浴室，晚上１１点回家，骑自行车来回要一个半小时，一个月的收入是一千多元。他家中不仅有４亩多地，而且还饲养了两头母猪、一窝仔猪、三头羊，还有鸡鸭猫狗，前几天又购回了两张半纸的蚕种。他说他妻子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他是六点起床，没有哪一天不是从睁眼忙到天黑，“再过几天，等到蚕儿开叶，那就忙前加‘更’字了。”几个不在农村的浴客劝他忙财要注意身体，别累趴了。他说一个儿子在南京读大四了，还有一个女儿在读高三，没有钱咋行？“只要忙到钱，苦点累点值得呢！上半年四个小猪仔就卖了两千多。不像以前，苦死累死，饭都吃不饱。”
说到以前，老陈和众人都一起声讨起来，而他人说的“以前”的期限，先是前３０年，再是５０年前的“旧社会”。
比较真的能让人发现许多东西，特别是怀旧式的比较；不仅是老陈他们，在国庆期间，新闻媒体在展示祖国５５年建设成就的时候，几乎都无以例外地通过怀旧的方式，对新旧中国作了比较。过去的吃、穿、住、行，过去那些渐成古董的家什、收进回忆录的苦难故事，还有岁月里那些物质的贫乏和精神单调的印记，“不堪回首”成了对往昔记忆的最佳表述，“不敢想像”成了过去对今天生活的理想描绘。人们就在这种充满了怀旧色彩的比较中感受变化，寻找进步，体验幸福，也经历了一个国家由贫穷与落后，渐渐发展为富裕和繁荣的嬗变过程。
怀旧使人更加热爱我们的祖国，也更加珍惜我们今天的生活。但是，怀旧中的人们却极少有人作如此追问：过去我们何以贫穷？以前我们何以落后？感恩是否是怀旧中惟一的情感？我们应当如何在怀旧中学会反思？
怀旧总是发生在伟大的历史转折期。一是像都德的《最后一课》所描述的那样，生活突然遭遇重大变故，“今不如昔”后对往日的追念；一是新的变革者救黎民于水火，让百姓当家作主，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好转之后，对当下生活的感恩。今日普通中国人以及主流媒体中浓烈的怀旧情绪，显然属于后者。共产党在１９４９年解放了旧中国，用５５年的时间建设了一个新中国，特别是１９７８年后的改革开放政策，使中国开始走出落后与贫困，一步步地跻身于世界现代国家的行列。这种弥漫在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怀旧感，喻示着现代中国正从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转折，也体现了一个国家在越过一个个沟沟坎坎之后，向更高目标的迈进。这一刻，感恩就远不如反思更有价值，因为，感恩仅仅停留在满足和自豪，而反思却可以使人发现被成功所掩盖的种种失误和教训，以便获得更大的成功。
被法西斯占领后的国家，处于“今不如昔”的衰世中的人民，怀旧的情绪中更多地倾向于自觉的反思；而彻底地解放了的被压迫者过上了幸福生活后，假如在“今非昔比”的盛世里怀旧，仍能够借助反思的力量，寻找到过去被压迫以及贫困落后的最本质原因，那就是最有益也最能产生成果的怀旧了。
中国在１９４９年前，乃至１９７８年前，都有太多太多值得反思的事情，从被迫敞开国门的鸦片战争到至今仍然对国人心理影响至深的日本侵华；从“多快好省”、“赶英超美”的“**”，到几亿人都不能也不敢用脑思考的十年“文革”，今天的中国人，应当有这样的胸襟和胆识来进行勇敢的反思，因为我们已经完全摆脱了那些制约。就像一个穷光蛋，人们永远都不会听到他“家境贫寒，幼时受过不少苦”的抱怨，只有富甲一方或成就不凡的成功人士，才有足够的资本和自信，来正视已成过去的苦难。并且，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是：没有摆脱苦难的人是没有资本声言“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只有一个真正摆脱了苦难的人，那才是实用和确切。对于今日中国而言，过去的苦难，完全应当视为财富一样来反思，来怀旧。
在金坛搓背挣钱的老陈，肩负着那样的生活重担却丝毫感觉不到苦和累，这也是一个摆脱了苦难的人寻找到了生活希望的结果。苛求每一个人特别是像老陈这样的普通人来对国家过去的苦难进行反思，那是不现实，也是不公平的。但是，一个现代国家、一个民主社会的崛起，却必须建筑在每一个公民愿意而且能够为自己的利益进行反思和发表意见的基石之上。假如没有普通大众的反思和声音，我们怎能不保证重蹈过去仅仅允许几个人思想的灾难？没有普通大众的觉醒，又何来民族的理性？
最后说明一点：此文表达的意思，也是针对少数读者就本刊近期相继刊出《从金坛一户家庭变化感受５５年中国进步》、《河西河东３０年》等一批以怀旧方式进行反思以推动社会进步的文章，提出质疑后的回复。
作者：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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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2 12:57: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