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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情语是江南
《梦中情语是江南》作者:石磊
江南,江南,如歌的行板,朱唇轻启,已是千年。
每到江南的春天,总少不了贴地疾飞的燕子。在点点新绿之时,柳条拂水之间,总能看见燕儿们掠波而过的身影。声声的欢叫犹如诗词的平仄,停顿的韵脚下,剪裁出一缕又一缕的江南春光。燕子飞来,必定成双成对,他们带着和煦春风、绵绵细雨,来到去年的檐下,耳鬓厮磨着情话、私语。燕子是江南民居精美窗格里最流利的音符,燕子也是江南四月天空中最华美的锦绣。于是,他们每一次的顾盼与呢喃,便成了我最触及心扉的回忆。
江南的雨,温婉翩跹,濛濛缠绵,犹如多情的江南女子,盈盈恬恬,袅袅婷婷,饱含多少情愫。细密如烟的雨丝,悄无声息的潜入田野阡陌,在苍穹之间拉上一道薄薄的轻纱。“山色空蒙雨亦奇”,江南的雨总能带给我们最曼妙的意境,远山隐约,一抹如黛,微雨如酥,空翠湿衣。凝望远方,青斗笠、绿蓑衣,稀疏的散落在水田间,悦耳的蛙声便从雨后新禾中悄然升起……如果说北方的雨是醉卧沙场、金戈铁马的勇武战士,那么江南的雨就是娉婷秀雅、婉风流转的小家碧玉。有人喜欢北方雨烈马狂歌、黄钟大吕的豪迈,但江南雨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却更让我倾心迷醉。
当然,江南更少不了古朴恬静,犹如水墨画般的水乡,少不了青石板路铺出的窄窄的巷陌,少不了灵动清秀的河水,少不了欸乃声响的乌篷船,也少不了秀雅别致的石拱桥,以及桥上些许磨损,印刻着岁月痕迹的雕栏。漫步于江南水乡,仿佛刹那间将我带回到明清。江南水乡的民居,总是偏爱木质结构的老屋,有着镂空的门窗,雕花的檀椅,以及满院幽香的花草,简单宁静而又厚重悠远。恍惚间,一个江南女子,踩着薄薄的积水,撑一把挂着闪闪银苏的油纸伞,巧笑嫣然,盈盈走来,带着唐诗宋词般的淡雅温情,从幽深的街巷走过,霎时又隐入一道虚掩的古木老门中。千百年来,水乡小镇已经幻化为江南的灵魂,伴我入梦,诗化成一首温婉缠绵的情歌。
江南文秀,江南柔弱,就连说话都是吴侬软语,唱起歌来更让人心旌摇荡。江南似乎恒久的贴上了才子佳人的标签,盛产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是这里自古以来却又是英雄辈出之地,孕育出无数器宇轩昂、龙骧虎步的骁勇斗士。从刺客专诸到公子庆忌,从卧薪尝胆的勾践到殚精竭虑的岳飞,从英姿勃发的周郎到视死如归的文天祥,从与扬州共存亡的史可法到将自己一腔热血洒在了古轩亭口的巾帼英雄秋瑾。文物兼备的陆游、辛弃疾,至今读他们的诗词,仍能强烈的感受到铮铮铁骨与炽热雄心。其实翻开江南的历史,本身就如同翻开一本厚重的线装书,凝重的扉页下,承载的是柔美与刚强并济的气息。她荡漾着西湖的柔波,也闪烁着剑池的寒光;她弥漫着人间的绮丽风光,也飘散着历史的血雨腥风;她演绎着才子佳人的唯美爱情,也摹画着乱世英雄的长歌当哭……
我本不是江南人,但注定此生与江南结缘。记事起随母亲返回她的故乡,那个叫做岸头的水乡小镇,跟在外公后面,蹒跚地走在长满苔藓的青石小街上,心中第一次涌起对江南的期待与向往。后来读柳永的《望海潮》、杜牧的《江南春》,欣赏着江南水墨画中邻水的楼宇、休憩于船头的鸬鹚、接天无穷碧的莲叶,使我在江南美妙的意境中沉醉不知归路。
20年前那个温暖的四月,我真的来到了江南,从丰盈富饶的洪泽湖畔、广袤无边的苏北平原,来到了魂牵梦萦的江南。起伏柔美的田野上,平铺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色的油菜花,远方的青石黛瓦和小桥流水掩映在花海里。十三岁的我趴在车窗上,仰起头贪婪地嗅闻着泥土的气息。轻柔的风儿吹进车窗,襟袖之间满是清幽的香气。江南、江南,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畔,漫步在铺满了青石板路的仄仄小巷,抚摩着渍痕斑驳的墙壁。那个黄昏,在暮春水乡袅袅的炊烟里,我不禁涕泪如雨。
心中总是储存着一种风景,一如这如梦似幻的江南,朦胧而又诗意,飘渺而又隽永,犹如梦中情人的私语,我为你感动过很多次,却始终不敢在纸上留下片言只语,只怕辱没你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空灵和神韵。江南,江南,我愿在你甘冽的怀抱中长眠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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