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成为金坛论坛会员,与千万金坛网友开启缘分旅程!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现在注册
x
我童年的记忆里充满了钓鱼的快乐。父亲鱼钓得很好。早晨,他拎着竹篓、鱼竿和小板凳,隐身在河边的绿树丛中,中午或者傍晚就提着竹篓里的鱼回来。那时候我们家天天都吃鱼,中午吃晚上还吃,吃不完就用碗盛好了放在水缸里,第二天继续吃,我都烦了。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鱼,或许,小的时候就已经将一辈子的鱼吃完了。
那时候鱼的种类很多,有些鱼连父亲也叫不上名字。父亲只用普通的鱼钩就钓到螃蟹、甲鱼、黄鳝,也用特别粗的鱼钩(中号的洋钉弯成钩状)沿着河边行走去寻找黑鱼。那时候,每年夏天我们都吃几回甲鱼汤,像吃茄子豇豆一样,一点不觉得精贵,吃不掉,就倒到猪食缸里让猪吃。钓鱼是父亲干得最得心应手的事情之一,记忆里父亲除了钓鱼,几乎不干其他活。春天和秋天,父亲整天整天的钓鱼;夏天太阳毒,母亲只允许他钓一上午;在冬天不钓鱼的季节,父亲就牵着我的手走在河边的田埂上,看望河里的鱼儿,它们慰藉和充实了父亲的人生。
我也钓鱼,可是我没有父亲的鱼竿。父亲的竹制鱼杆,软晃软晃的,仿佛那不是竹子。我后来看到标价上百上千的鱼竿,却没有父亲鱼竿的质地。父亲给我的鱼竿硬得很,他说时间用长了就好了,要用多长时间才算长呢?父亲没有说。我的鱼竿从来不曾好过,我很少能钓到鱼,不过,我曾经拿没有鱼饵的钩随便往河里一甩,再一提,竹竿下就多了一条手掌大小的鲫鱼在活蹦乱跳。
父亲钓鱼不带我,他交待钓鱼要安静、耐心,说完他就根据天气、风向和潮汐去寻找河流去了,留下我随着村上的大男孩在村后的河里守钓。这条河里有一种我们称之为“泼食佬”的鱼,很狡猾,不断地咬钩,谨慎的咬,所谓的进可攻、退可守的咬法,稍有动静,它们就溜开了。钩上的蚯蚓不断地被它们蚕食掉,却连它们的影也逮不到,干着急,没办法。它是一种聪明的鱼,聪明的鱼是不贪婪的,所以能活得长久一些。做人又何尝不是?
林荫的河堤边,父亲坐在小板凳上,握着钓鱼竿,年复一年,许多光阴流水一样流走了,父亲慢慢地枯萎,像一株衰老的植物。我握着他的手,沿着村里新修的水泥路慢慢地散步,父亲一路吁吁叨叨,抒发对这些宏伟建筑的新奇和感叹。走着走着,我们折回去,走到原先村庄后面的河堤上,父亲不说话了,目光不再顾盼,而是专一地停驻在空气的上方,他的手在我掌心里摩挲,硬、微凉,微微的颤抖。我也没有说话,我们默默地走着,走着。夕阳落在我们背后,斑驳游离。
父亲不钓鱼已经很多年了。那根鱼竿还在,寂寞地竖在父亲房间的门后,有蜘蛛网粘在上面,我拿在手里晃晃,已经没有记忆里的柔韧和光泽了。美好的东西总在记忆里闪亮发光,构成永远的诱惑。
去年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父亲告别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父亲,您好吗?孤独吗?
作者:吴咏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