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好古书的一氓先生

chinajtr

　　看到《一氓题跋》，忍不住地喜欢。李一氓是德高望重的革命家，但是这样的背景却挡不住他对旧版图书的喜爱甚至是痴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喜欢读书，写点文章，再进而搞点收藏，舞文弄墨，玩点篆刻、金石，好像就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了。不说田家英的死于非命，陶铸的凄惨结局，也不说康生的是是非非，就是夏衍、胡乔木等人不是也招致这样那样的议论吗？

　　李一氓先生的《一氓题跋》最有意思的是他关于一些明清版本的题跋。这些文字，一针见血，干脆爽利，根本没有躲躲闪闪，欲言又止，褒扬真挚诚恳，批评鞭辟入里。如对《清康熙本黄山志略》的评价，“此本显系匆促编成，殊乏康熙刻本之规模，目次尤乏体系，编者自署‘纸费居士’，盖俨然为一书铺掌柜，意在牟利，聊充导游之需耳”。李一氓在《清同治本使蜀日记》的题跋中，对作者四川学政郭尚先忠于职守给予充分肯定，但是这样一个教育官员，而对“所记简略，如考试，只记某县文风好，某县次之，而未记所出考题及有关考生考场等，以一四川提督学政大员，而不及四川政情及成都同官情况；对经济，则偶记一处物产、物价，而无较详之风俗民情。”这位学政大人的诗“率浅淡不可卒读，全无诗意。只过邛州时记文君井一则尚可一提：‘文君井为前刺史蔡天藻堰之，天下有如此杀风景事’”，实际上当今主政者如蔡天藻一样的官员真是多如牛毛，不可胜说。不知一氓老人健在，对这样的官员，又该如何借他人酒杯给以抨击？

　　题跋文字，看似简略，寥寥数语，实际上感情之充沛不亚于长篇大论的抒情文字，甚至更胜一筹。一氓老人代表国家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布拉格肩负使命，异域他乡，百无聊赖，把玩《王静安手录词曲书目》，“阴云密布，时值圣诞节，甚寂，因记”。李一氓从郭沫若处借来的《孙膑兵法》（银雀山汉墓竹简之二），看过之后，题诗一首，“兰台著录已茫然，断简重寻银雀山；幸有奇书能借读，老兵兴致跃当年”。郭沫若和李一氓都是四川老乡，地位也都相当，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文革背景之下这种交往还是很有意味的，我们知道，那个时候，郭沫若虽然极力紧跟毛泽东，但是他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不仅是自己的名节，还有儿子的生命。我小时候在村子里读书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数学老师邵秀玲女士家里有一本《孙膑兵法》，也许因为她的丈夫是一个军官的缘故。实际上，她的夫君不过是个连级干部，但在我们心目中就是很大的官了，很有可能是他从部队带回家来的。对这本书，我虽然不大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研读了好久，也萌发过很荒唐的将军梦。

　　李一氓专门提到《巴尔底山》杂志（旬刊），这个杂志是在鲁迅的支持之下创办的，报头是鲁迅先生题写的，也没有组织什么编委会，也没有明确是左联刊物，由李一氓负责责编。李一氓借此说明鲁迅和左联的关系并不是像所谓鲁迅研究专家们说的那样糟糕，“那种关系闹得僵的不能再僵的说法，恐未必然”。李一氓在《石涛设色山水轴》的题跋中引用吕半隐的诗“云气遥从泰岱来，大江南北接风雷。荀星夜傍江天炯，赵日冬临海甸开。笙吹缤纷扬州岸，铎车缥缈凤凰台。冰心漫道清如水，收得骅骝亦壮哉。”这里的凤凰台应该就是南京的凤凰台吧。

　　《西泠印社木活字本东海渔歌》是李一氓收藏的西冷印社一九一四的版本。曾经担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的齐燕铭先生藏有一九四零年的铅印本。《东海渔歌》是清代大词人顾春的诗词集，在李一氓的提议下，齐燕铭先生撰写了长跋，并对顾春和纳兰容若的词进行了相当内行的比较，“容若词自秀雅，而太清之真淳本色，则非容若所及。况惠风云，以格调论，似容若不及太清，可称谠论。”顾太清为贝勒奕绘侧室，生于清嘉庆四年己末（一七八九），卒年不详。估计在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年之后，根据齐燕铭的考证，顾太春应该有在江南生活的经历。奕绘号长素，是乾隆皇帝第五子永祺的孙子，与太清同岁，卒于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府邸在太平湖，今中央音乐学院即其旧址。奕绘正室妙华夫人在一八二九年卒。奕绘死后，顾太春被谴出府，“七月七日先夫子弃世，十月二十八日奉堂上命，携钊、初两儿，叔文、以文两女移居邸外，无所栖迟。卖金凤钗，购得住宅一区。赋诗记之”，诗中有“亡肉含冤谁代雪”句，亡肉含冤典出《汉书蒯通传》，里妇夜亡肉，姑以为盗，怒而逐之。以后邻母代雪，遂呼妇还。世传龚定庵事，涉及太清。这桩公案，我在拙著《龚自珍传》中已经说明，这种流言，实际上毫无根据，只是附会猜测而已。

　　李一氓先生还对《清乾隆本弹指词》，明万历、天启、清初活字本的《花间集》进行认真比较校点，这种对本土文化的热爱实在令人感动。李一氓还收集有马克思、列宁的手迹，对朱德、陈毅的诗词，李一氓的评价都很有分寸，既不无端阿谀，又能视角独到；对阿英、邓拓、丁聪等人的序文，真挚感人，朴实无华，颇为老辣，处处洋溢着大气和洒脱，这样的文字之美来自于李一氓的阅历，也来自于他多年侵淫于旧版书所熏陶得来的心胸和境界。值得一提的是，在山西五台的阎锡山故居，看到李一氓的题字，在太仓张溥故居也看到过李一氓的题字，这些字放在那里，显得庄重体贴，并不是随便的附庸风雅。





作者：雷雨

品冠集成吊顶

我只看看不说话

①亾dé卋堺

我只看看不说话

来自老百姓

必须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