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

chinajtr

　　儿时，我们唯一的精神食粮是小人书。当时物质奇缺能健脑的东西更稀缺，拥有一本刚面市的小人书，即使在我面前摆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也决不理睬，大有“坐拥书城，虽南面王不易也”的决决然。

　　因为没钱，所以小人书大都靠借。人缘好，口齿伶俐的，借到的机会就多。而我生性执拗，宁折不弯，自然经常碰壁。干脆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不见为净，可是心却在偷偷地流泪。那时，冬日的暖阳下，能手捧溢着墨香的小人书读，是无可企及的幸福。

　　借不到书，我就缠着哥哥讲给我听。逼得没法，于是，每天一进被窝，哥哥便讲开了，实在没有了，就搜索枯肠地编，我也听得津津有味，真有点画饼充饥的味道。听故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帮哥哥掖被子，用胳肢窝去焐他冷得像冰的双脚，是我听故事前必做的功课。正如哥哥讲故事非常卖力一样，做这些功课，我从不含糊。我知道，只有侍候好了，一切皆有可能。

　　或许在今天看来，小人书太单调了，这本是打仗，那本是打仗，第三本还是枪林弹雨……耳闻目睹的，不是乔装打扮，打入敌人内部，直捣黄龙，就是为了一块高地，你来我往，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些都没关系，甚至我固执地以为，不展现战争的小人书，还要它作什么？有些时候，哥哥懒得讲了，我就独自在黑暗里，把看过或听过的小人书一一复习，在脑海中过一遍，我称为“放电影”。

　　花钱看小人书，是最怡人的消费了。步行五里多路，来到略嫌冷清的集镇，人气指数最高的地方，往往就是书摊，任你挑选。一下午，只需几分钱，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美妙的时光转瞬即逝，刚刚还艳阳高照，猛一抬头，已日薄西山。

　　小人书当然不常买。省吃俭用地积攒，一年也买不上几本，倒是过年时，手头活泛，买得猛烈些。从营业员手里接过，便像宝贝似的藏起来，不到熟读成诵的地步，还舍不得豁出来，与同伴交换着看。

　　小人书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当小人书从新华书店的货架上渐渐退出，我书箱里的小人书也满了，足足五十多本。后来，它们被表哥一箱子背走，说看瓜太寂寞，带走小人书去作伴。那年，表哥家种香瓜，采摘时，搭了篷子终日护着，没小人书怎么打发日出日落的无聊呢？没想到，却成永诀，小人书一本也没送还，尸骨无存。得知消息后，我提菜刀要跟他拼命，被哥哥拦住了，哥俩抱头痛哭。

　　从此，不再以收藏小人书为乐，不再以小人书的数量作为炫耀的资本。告别小人书的同时，也告别了童年。

　　现在，想起小人书，常常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困扰，那里有赤脚奔走时放飞的愉悦，也有石子硌脚时锥心的痛……（作者单位：尧塘中心小学）





作者：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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