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凰之恋

表鬼画符

　　凤凰因为有了沱江而有了灵气，沱江因为有了沈从文而活色生鲜。沱江的水至今仍是不急不缓地流，而先生去了；先生去了，而沱江两岸的居民却鲜活地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先生走了，我才缘着他的一缕书香寻觅而来；先生走了，我才惊觉生死之隔，失之交臂之痛。人生可悯，美，毕竟不能在风光中静止。幸亏，有了先生的一枝妙笔，我们才得以了解沱江边上普通人如诗如画的生活和梦想，才知道生命原可以如此的璀璨和生机勃勃。

　　先生安眠此地。这纷至沓来的嘈杂想必先生仍是欢喜的。因为从小来，先生就不喜走大路上学，必是循了各处小巷，看了铁匠打铁，或是艺人戏法，常常也就逃了学，顺着沱江玩耍去了。不晓得我哪个脚步可以印了先生先前的足迹。水边的青石板先生定是走过的，水中的木桥石蹲先生也一定连跳带跑过，这蓝天上的流云是曾经停留过的那一朵吗？这沱江的秀水是曾经为先生濯过缨濯过足的吧？先生，我徘徊在这座古镇的清晨黄昏和夜晚，想着这般的清新该拂去我一生的尘和晦，沾着您半点的灵气亦足。

　　先生的故居肃穆地座立在街市的中央，虽地处阔市，却摒弃了一切繁杂，有着难得的一份安闲与从容，夕阳在长长的巷里若隐若现，仿佛应和着心中莫名的崇敬喜悦和忧伤。故居相对于我们现在的生活，显得简朴局促而陈旧，然而先生满架的创作却令人欣慰，新版的先生全集由允和题字，端庄而娴雅，佩得上先生风流蕴藉的小楷,也佩得上先生精致的心情和趣味。先生之妻即为允和的三姐兆和，是先生昵呼为三妹的。而兆和只呼先生为二哥，想来还有史湘云“二”、“爱”不分的娇憨，先生朴素艰苦的生活得着她也是一生的满足了吧？

　　也许我可以不再为先生的下半生放弃了写作而如此的扼腕，生命的圆满不只是事业的完满，创作的成功。我们因此失去了好些精美生动的文章，而对先生来说，他或许能怀着另一种心情能陪伴在妻子身边，那又何尝不是他们心心相印应得的一种补偿呢？先生童年的一张书桌仍在，刀刻笔划深痕，已露朽样，然而先生童心冥顽可见，不禁一笑。这一生的坎坷，凭先生的通达应是看得开的，不会伤心的吧。

　　千里迢迢慕先生而去，近在咫尺了，却因种种未能去墓地一拜先生。想必能在先生墓前一留的，起码也是要滤净凡尘的吧？人生琐碎，谁都不能尽用诗歌生存下去，而先生是文学里唯一的传奇。当晨雾还没有散尽的时候，先生听得见隐约传来的沱江边上的捣衣声和姑娘清亮的歌声了吗？当华灯初上，先生望得见沿江而下的各式闪烁的许愿灯了吗？生活本来就是这么明亮这么多情的，因为生命的活力，因为人性的纯美，沱江之岸先生应是幸福的。





作者：徐淑萍

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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