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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超在遗书中写下的网贷欠款明细(受访者供图)
3月24日凌晨,27岁的云南小伙阿超在昆明一处小旅馆内烧炭自杀,留下8家网贷平台总计6万余元欠款的明细单、一沓厚厚的遗书、一段向父母道歉的视频,以及一个写满了“恨自己”的笔记本。遗书里记录了他不堪重负的网贷经历,并写到自杀前的半个月他曾偷偷跑到家口想再看看父母,然而却没有勇气再进门。 家人给阿超办后事的当天,父亲老赵仍在他手机上发现了30多个未接的催款电话。随后半个多月,老赵每天都会接到不同放贷平台轮番打来的催款电话和短信,他只能不停地回复那句“人已被你们逼死,还要怎么样??”
老赵说,2019年他就曾替阿超还了11万多元的网贷,也曾把阿超关在家里一年,家人轮流看着他,收走所有能贷款的证件和手机,但最终仍没能阻止他再次深陷网贷。因此,老赵觉得套路贷、网贷比毒品危害更大十倍,希望给世人一个警醒。
老赵回复阿超手机里的催款信息(受访者供图)
借款6000元翻到2.3万 放款2000被扣800 小伙最终留下6万多元债务 在阿超留下的网贷欠款明细单上,清楚地逐项记录了他在8家网贷平台的待还款额和各网贷平台的每月还款日期。 在6万余元的“欠款待还”中,金额最高的两项是支付宝花呗19360.97元、美团生活费18448.39元。除了美团和支付宝旗下的4个网贷借款产品,阿超的欠款还包括从分期乐、安逸花、众安小贷三家网贷的共计1.96万余元。
另外,阿超的明细单上还记录了他通过中介向微众银行贷款2000元,以及向3个朋友借钱共3200元。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借给他钱的3个朋友,他都逐一详细记录了联系电话、转账方式、最后一次微信聊天日期等,方便家人给他善后时联系。
对于上述几家网贷平台,老赵说他没网贷过,并不清楚哪家是正规借贷、哪家是高利贷,更不知道各家的利息率是多少。但他透露,“有一个分期乐借了6000块钱,之前催收说是9000多,我看他给我儿子发的那个短信里(后来)翻到2.3万了。”
自杀前的一段时间,阿超骗父母说他在昆明工作,实则躲在邻村出租屋内边买足彩赌球,边网贷筹钱。他试图以贷养赌、赌球还贷,然而却越来越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又无力偿还,面临电话催债的巨大压力,阿超逐渐有了自杀的念头。
老赵说,此前早在2019年10月,阿超就曾因网贷逾期被威胁催款想轻生,当时他想方设法帮儿子还了贷款,连本带利共计11万余元。而阿超的遗书中提到,今年3月8日深夜,他回到家门口想再看看父母,明明兜里带着钥匙,却没有勇气再开门进去。
3月10日,阿超坐动车到昆明,选择了一间小宾馆作为自我了断之地。3月11日,他外出购买了用来自杀的木炭,并写下了遗书和上述欠款明细单。遗书中,阿超百般不舍地写道:“我是多么想回家……但没有办法了,看来我永远都回不了家了。”欠款明细单写满了整整一页,最后一行注明“总计欠款待还62767.33元”。 但3天后的3月14日,在已经写满的欠款明细单上,阿超又用小字在页脚处添上了两笔借贷,一笔是“欠杨XX600元 已还200元 尚欠400元”,另一笔是通过中介向“微众银行贷款2000元(被中介扣下800元)”。而另一份单独的“情况说明”则显示,这2000元是阿超委托云南某科技公司从微众银行贷款,并“自愿”向该公司“支付相关贷款居间服务协议费用共计800元”。
“这个算不算砍头息啊?”老赵在儿子的遗书中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刻想到了报警。他委托人把收集的相关材料交到昆明警方后,“据他们说很难,我也不清楚”,并称不清楚目前案件的办理进度怎么样,“因为有些他们(警方)正在办案中,也不可能跟我们透露更多,这个我们是理解的。” 同时,老赵也找人咨询了向网贷平台借的钱该怎么办,得到的答复是“要还的,这些是正规平台。”老赵只能感慨孩子特别不争气,“这个也是事实,咱们也不能说人家平台都是人家的错,你不去借,人家能把你怎么样,就是太不争气了。”
老赵质疑的“断头贷”是一份委托贷款(受访者供图)
为防网贷父母把他关在家一年轮流看着 所有能贷款的证件都收走 老赵介绍说, 2017年大学毕业前阿超就沉迷网络游戏,大手大脚花钱。当时尚无收入的他为了满足超前消费,开始从分期乐、花呗等网贷平台贷款,以贷养贷,结果可想而知。
大学毕业后,阿超应聘到云南一家大型建设企业,并被安排去了保山市的一处项目工地工作。老赵介绍,因为当地气候潮湿,阿超身上起疙瘩皮肤特别痒,“他说是实在受不了,我有时候给他擦下白酒消消炎。”
阿超受不了那份苦,上班9个月后便辞职回家,准备复习考研和考公务员。这期间,他又提高了网贷额度,欠下了高额贷款,并寄希望于考上公务员后用工资还贷。接下来,他考研失败、事业单位面试又失败,这在他的父母看来非常可惜。“我们给他好好在家看书,想着总有一天(能成功),我也经常开导他,有些人是早早地就出名,有些人的名利来得晚一些。”老赵说。
然而,这期间阿超的欠债却越来越高,被迫开通了更多的网贷平台。这次,他还被诈骗团伙盯上,经不住诱导参与了彩票投注,再次陷入了高额欠债。阿超忍受不了诈骗团伙的威胁,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2019年11月,阿超向父母坦白了网贷欠款的事情后,父母想方设法帮他还清了11万余元的贷款和利息。老赵透露,当时他给其中一家欠款1.6万的平台打客服电话想一次还清,该平台却不允许,要求分期连续还三个月后,剩余的才可以一次还完,他只得按平台要求去做。 “我说没事,还就还上了,你要好好振作,不要去碰(网贷)了。”老赵说,接下来的一年左右,他把阿超关在家里,手机、身份证、电话、驾驶证等等所有能贷款的工具和证件都收起来,家人轮流在家看着他,“效果还挺好,除了考研、考公务员需要用手机,有时候他通个话,看他通完以后就给他收回来。” 在老赵看来,阿超自己也特别想考研、考公务员,他觉得儿子“万一考上了,就不会碰这个了,因为我们给他还过一次,他也知道家里的艰辛。”
再陷网贷泥潭却没敢求助父母 遗书里坦白弥天大谎 老赵告诉大众网·海报新闻,阿超在家里复习考试的两年多,对于要钱买书、买资料、找工作的需求,要多少给多少。万万没想到,他会经不住诱惑,为了上网打游戏再次走上了靠网贷超前消费的老路。
2020年10月,阿超告诉父母“在家待了两年了,要出去随便找个清闲点的工作散散心,有时间看看书继续考。”然而,父母直到看到他厚厚的遗书,才知道从那时起,他就对家里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当时,阿超谎称在昆明找到了工作,已经面试通过,叫他赶紧去入职。然而,实际上他在昆明培训了一天,就被安排到了成都的一家工厂,从事流水线工作。穿着密不透风的防静电服,工作全天要一直站着,不能坐。这两年他在家赋闲,体重也增加了,站一天受不了。于是,阿超干了一天就要辞职,被要求交了1300元违约金后才得以顺利走人。
从成都出来,阿超又去了昆明。在昆明没找到工作,又承担不起高额多房租,他只好偷偷回到了大理。这次,他没敢再回家,先是住了几天廉价小宾馆,又在邻村租了一间房子蜗居,一边买足彩赌球,一边找更多的网贷平台套现,用来赌球、吃饭、交房租、打游戏等。
这期间,为了让父母相信他仍在昆明工作,他不惜坐高铁到昆明去找朋友聚会。2021年春节期间,阿超谎称从昆明放假回来,在家陪父母住了10多天。“假期”结束后,父亲送他到火车站时,他坐动车到了祥云县“工作”,几个小时后却又回到了邻村的出租屋里。
“平时没有惹过事,谁知道他会突然变得这么坏。”在老赵看来,儿子阿超性格内向且心思重,有事不喜欢跟父母说。直到在还贷压力和催款电话的轰炸下,有了自杀的心思,阿超才在厚厚的遗书里详细坦白了他撒下的弥天大谎,并录视频向父母道歉。
阿超自杀前写满了整个笔记本的“恨自己”(受访者供图)
24日凌晨,在昆明的小旅馆里经历了半个月的内心挣扎后,阿超最终烧炭自杀。第二天,警方就发现了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阿超,并通知了他的父母。 阿超留给父母的,还有一个写满整本“恨自己”的笔记本,以及任凭老赵怎么解释都不停歇的催贷电话和短信。 来源:大众网·海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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