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内运河

碧螺春

在故乡常州繁华宽敞的北大街下，掩映着古运河的一条分支：内运河。它从老钟楼前穿城东去，汇入大运河，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还颇具丰姿。

　　 ４０多年前，少年时的我就住在内运河最直的一段———后北岸，不远处就是有名的“白云古渡”。史载清初画坛一代宗师恽南田曾寓于此，留有诗句：“暮色苍苍落日斜，孤烟深处两三家。沧波杳杳无人渡，撑个扁舟看晚霞。”遥见当年景色，河道两岸，民舍皆临河而筑，错落有致，自成一景。

　　 此处，是我少年时代的乐园。

　　 暑假中，午后，骄阳似火，老河水气氤氲，格外诱人。呼朋唤友，跑出家门，跃过石阶，急切扑入她的怀抱。世丰桥一段，河水不深，河面不宽，来几十下“狗爬”便可触摸对岸的沙石，累了还可以在河旁石级上小憩。也有艺高胆大的，不屑于横渡，便你追我赶，破浪直行，游向河面宽阔的顺治桥段。

　　 河上最热闹当数落霞时分，斜阳余晖，晚风涟漪，河面仿佛飘上一层红绸，又像洒落一片碎银，温馨娇艳，灵光跃荡。站在长长的顺治桥上远远望去，霞光中仿佛一下子冒出许多“观众”：摇着大蒲扇的老人，刚下班的赤膊工人……那些身强力壮的青工，看着不过瘾，干脆露一手，翻过桥栏，大喊一声，从十多米高的桥上跃入水中，有的如秤砣落地，有的如利箭穿空，但无论优劣，都会赢得一片喝彩；喊得最响的，就数水中的我们……正当高兴时，谁家母亲的呼儿声悠然而起，才觉“饥肠响如鼓”，于是纷纷上岸归家。晚上，那“经典”的萝卜干泡饭吃起来格外爽口。

　　 饭罢，浴后，夜幕降临，河风渐凉，人们纷纷走出家门纳凉。其时，河畔小街上竹床、躺椅星罗棋布，有人干脆卸下大门，铺上凉席当床。无拘无束的孩子，走到哪儿都会受到人们的亲切召唤，想坐便坐，要躺便躺。在经过多年的世事沉浮后，回想当年人们那些坦荡平和之态，仍不禁心驰神往：是运河的清波涤荡过人们的灵魂，还是故乡的古风熏染了人们的情操……夜幕下，后北岸西面的晒场上坐满了人，各种时事新闻、稗官野史、民间传说，都可在此自由发表，口耳相传。好奇的我常是这儿一蹲、那儿一坐，静静地听大人讲当时最想听又最怕听的“鬼故事”，记得当年出了本配合形势教育的读本，叫《不怕鬼的故事》。这一来，讲“鬼”倒成了时髦，大人讲得津津有味，我们听得暗暗叫苦，场上尽管到处是人，还是觉得脑后冷风嗖嗖，浑身汗毛直竖，只得赶紧回家。

　　 家门口可又是另一番景象，闲适的人们正在自家门口安安静静、优哉游哉地享受着清风明月，而我辈一来就不再安宁。有一陈姓大学生，英俊潇洒，待人和气，尤擅吟唱，我们常缠住他“来一个”，他也并不推辞，笑吟吟地张口就来：“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当听到“我的心上人……”我们便傻笑成一团，他便不肯再唱。我们就去央求邻家一个会吹口琴的大学生来为他伴奏，他兴致高了，歌声又亮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歌声飘过夜空，带去水的圆润、风的清凉、夜的神秘，传出很远，赢得掌声阵阵，惹得流萤点点。那时刻的一切，现已定格为永恒的记忆，烙在我心灵的深处，成为情感收藏中的珍品。

　 （作者单位：金坛市第一中学）





作者：恽抱一

青0蛙0王0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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