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和老宅

表鬼画符

　　车辆川流不息，城市中高楼林立，陌生的脸，熟悉的笑容，灰色的天，炽热的空气。在这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森林里，一切看似井井有条，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混乱。

　　逃离这嘈杂的人海与高墙，蜿蜒的道路通向远方，路边成片的鱼塘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处满眼浓浓的绿意，偶尔在这绿中蹦出些意想不到的色彩，红而不张扬，鲜亮又让人惊喜。我不停歇地路过湖泊、路过集镇、路过那座熟悉的桥，依稀还能见到儿时在桥边戏水玩耍，一路上熟悉的人们亲切的招呼点头微笑。不远处，向西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在村口高声嚷嚷：“奶奶！”通常此时，前面的菜园便会传来奶奶呵呵的应声，胖胖的祖母看到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只手上抓一把菜，另一只手腾出来顺一顺她花白的自然卷齐耳短发，关好菜园的小栅栏来迎我回家。

　　这便是我的世外桃源，我出生并度过快乐童年的老宅。顺着菜园拐个弯就是老宅的围墙，乌青的瓦片还在，原来白色的墙在历经风雨之后呈现出墨色的痕迹，像幅山水泼墨画，写意而怅然，瓦片中长着几根狗尾巴草在风中飘摇，大门上朱红的漆早已褪去，留下斑驳而沧桑的门板，跨过青石门槛是偌大的庭院，中间是水泥铺成的晒衣场，往南一片石板连着座小矮房，边上不大的花坛中种了许多祖母喜爱的花草，其中长得最好的当属那棵倚着外墙的桂花树。金秋十月，树上开成金黄一片，满园的桂花飘香，我总是细细地将这满树金黄轻轻摇下，装好，蜜在糖罐里，祖母说用这糖做菜会使菜的味道更香甜。

　　老宅几乎是祖母一手操办起来的，早年祖父在外工作，常年不在家，她一人拖着四个孩子，主内又主外，当爹又当妈，选地、买材料、请工人，其中包含多少汗水和泪水我不得而知。可不管有多苦，祖母从不言弃，总把自己和孩子打扮得很体面，在她的努力下，宅子终于伫立在村口。祖父回来后，带着年幼的父亲在宅子前后种下许多树，路过的人无不被这碧水绿树环绕的宅子所吸引，祖母用她的执着与付出创造了这美好的一切。

　　日子渐渐好起来，祖父也回家工作了。我出生后得到了祖父母的万般宠爱，他们给我做了个结实漂亮的秋千，把我放在宅子外的那棵树上摇来晃去，于是走进这个村的人便经常看见两个老人慈爱地守着我这个胖娃娃，其乐融融，宅子便在这笑声中静静伫立着，注视着这一切。

　　我在秋千上长大，直到六岁那年，祖父患病去世，祖母哭了好几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坚强的女人流泪，是那样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在大家几乎以为祖母会因此而病倒的时候，她突然振作起来，要给祖父一个体面的葬礼，在忙碌间隙，坐下来擦一把眼泪。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好的良药，慢慢的，笑容重新回到祖母的脸上，家里越来越宽裕，祖母也心宽体胖起来，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线，两边的笑纹一路延展到脸边，像极了慈祥的弥勒佛。

　　多年后，子女们事业有成，大部分都搬去了城里住，家里人想尽办法要求祖母也搬来城里，可她说什么也不妥协，总说城里的房子像牢笼，住久了要生病的。果真如此，每次祖母被接到城里小住的时候，她总要上医院，而一回到老宅，便又神采奕奕起来，于是大家也便由她去了。于是，祖母每次进城都不留宿，念叨着家中的狗赶回老宅。

　　祖母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老宅，现在，祖母又在老宅里办起来了简陋的旅馆，自食其力。前几年平坟造田，镇政府希望把老宅旁祖父的坟迁去公墓，祖母断然拒绝，并把祖父的坟迁回了家，当日我又听到祖母的痛哭声。我在这哭声中听到了七十多岁的祖母对祖父的思念。于是我知道，祖母的泪水和笑容、坚强与执着、顽固与能干，一切仅仅是为了守护这个她心中的家。

　　我喜欢坐在老宅的庭院里，看屋后的树遮天蔽日，看秋风扫过落叶，腊梅谢了又开，看老宅的墙上何时又多长出几块青苔。如今老宅里祖父亲手种下的树已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了，经常有花木商人想来收购，祖母坚决不卖。老宅周围一次次地换了景色，只有老宅，依然静静伫立。





作者：王唯

天蓝淡然

顶起来

泪滴嘎嘎

有点意思。。。

忧郁的眼神

呵呵..